春天快要过去了，他终究还是烂了｜一叶障目
引言
一直沉默不言的老庄身上出现脓包；无肉不欢的小林开始吃素；奇妙从断了网的课堂上跑出来四处游荡。
你看到或许只是“冰山一角”。
一叶障目
作者｜开到荼靡凤尾菊
01
沉默不语的老庄
今天天气很好，我告诉老庄。当时阳光透过我家的玻璃，撒在老庄身上，我不知道他是否觉得温暖，他只是一言不发，苍白的脸不像是有生气的样子。
老庄的头发越来越长了，只可惜我没有任何理发的技艺，长头发的老庄也别有风味。他的头发硬朗而笔直，好似利剑直指天空。我告诉他，你现在的样子很帅，要不要和我出门走走，说不定能碰到哪个漂亮妹妹愿意嫁了。他没有说话，我把他带到阳台上晒太阳，我陪他一起。
老庄身上长出了肿包，一个又一个，也不能说密密麻麻，它们成组均匀分布，每组三到四个，一共四组左右，但是呈现增加的趋势。他也许有哪里不对劲或者不舒服。他没说话。
老庄的肿包越来越大了，身上也开始发出味道。我开始担心是不是让他在水里泡久了。他的头发不长了，但仍然直直地矗立着。我给他换了水，继续让他泡着晒太阳。他不说难受也不说舒服，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他好的事。
那天早上我醒过来，发现昨晚忘记把老庄从阳台上带回来了。他身上的肿包破裂了，开出一朵朵白色的“小花”，并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气味。我觉得十分好看，并决定拍照留念。我把他带到飘窗旁边，不能让他的气味外传，他盯住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，一言不发。
天气越来越热了，老庄身上的“白花”已经全部盛开了，气味也越来越浓烈，只是他身体上的颜色开始发紫以至于发黑。我害怕得不行，生怕就要失去他了，他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我的担心。我给他换了水，他只是看影子。
春天快要过去了，他终究还是烂了。
老庄是我养的一株水仙。
02
变幻莫测的信仰问题
“你在吃啥呢？”
“沙拉。”
“干啥呀突然吃沙拉，你以前吃肉不吃的挺欢的嘛？”
“斋戒。”
“没病吧？”
对话发生在食堂，小林今天从家里带的便当来，他以前从不这样。他的同桌宋轩并没有多在意，问完之后就一口一个狮子头，把装在保鲜袋里的老干妈拌进饭里，红油密布在白米饭的表面。也许在他眼里看起来很有食欲，但现在的小林光是闻到味道就几欲反胃，当然他并没有注意自己正不自觉地用舌根摩擦着小舌，妄图伪装想吐的样子，身体却觉得没什么，并没有做出对应的反应。
小林就是从昨天开始信佛的。
在昨天23:59的时候小林读完了赫尔曼.黑塞的《悉达多》，仿佛顿悟了一切般地从被窝里坐起，关掉手电筒，点开手机看到了昨天到今天的转变（就是23:59变成了00:00）。
他突然觉得这是注定的，他要从这一分钟开始成为佛教徒，潜心修行佛法，最终涅槃飞升。他以为，修行的开始就是斋戒。
早上起床的时候，他慢慢悠悠地下楼，尽量不让自己的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，为了装作优雅的样子。林妈正在灶台前摆弄着手上的煎锅，瞟了一眼小林，把煎蛋翻了个面。“慢吞吞的干嘛啊？！今天不上学吗？赶紧给我下来坐好！”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盖过了油锅的声音，把正努力走路、好似要练成凌波微步的小林一哆嗦。一个激灵之后，理智又让他恢复了优雅模式。他挺直腰板端坐上自己朝南的位置，阳光正洒在桌面上，装着培根和煎蛋的盘子甩进视线里。“快吃！你爸一会上班捎你过去。我自己上班都要迟到了，你还这么悠闲。”林妈右手扶着灶台，左手用抹布快速掠过台面，都没有看小林一眼。“快点！你妈要发飙了。”林爸在外放抖音，他把高度近视眼镜下放到鼻梁上，眼睛上挑，手机几乎贴在面前。
“我今天开始吃素。”小林说着，起身到冰箱里挑了圣女果、红富士和紫甘蓝，拿起菜刀就要切，被林妈娴熟地夺过：“发烧啦？干嘛呀？坐好，想吃沙拉我帮你弄，你给我把盘子里的吃了再喝杯牛奶。小孩子不吃这些没营养的知道吗？”小林回到位子上，把盘子里的东西倒到了林爸吃干抹净的盘子里，林爸瞟了一眼林妈。“哎呀算了算了随便你，我给你沙拉整好了你赶紧给我去学校，省得我看着闹心。”
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教授夹逼定理，小林低着头，看着昨晚下载在kindle里的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，眼皮像热恋的情侣，巴不得死死黏在一起，原来佛经的作用和数学课没区别。
“咋样啊，大师。能超度我了不？”刚下课，宋轩就拍醒熟睡的小林。小林猛地惊醒，莫大的负罪感让他非常自责，突然他想到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，悉达多正是离开了家乡走上沙门的修行之路才开启了自己的人生。小林连书包都没带，径直往校门口走。宋轩觉得没趣，也趴在桌子上睡了。
小林慢慢晃到了校门口，只见校长正在和门卫谈话。小林又退缩了，之前学习诺贝尔时，一不小心把摔炮扔进了隔壁厕所，匆忙逃离后在草丛里看到身穿棕色斑点衬衫的校长。如果校长知道了当时是自己会怎么样？没想到修行的阻碍这么快就出现了。小林正纠结着，忽然想起一句匈牙利谚语“逃避虽可耻但有用”，悉达多也需要保命，转身回到了教室，继续进入读万卷书的修行之中。但愿知识也有渗透压，小林心里想着。
一转眼已经放学了，小林还不想回去，他的心经学习进度停留在第二页就止步不前了。要不去图书馆吧，这本不行就看别的吧，总有一天能读懂的（他捉襟见肘的古文功力，课文里带着注释都费劲）。放学后的图书馆人和平时没啥区别，大部分高中生都从生理上反感这样的场所，但也不排除真的求知若渴的人，现在小林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个了。
一觉醒来，已经天黑了，看一眼为了不受打扰而关机的手机，林妈几乎快把它打炸了，再晚一会儿也许她就该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报失踪了。小林把刚看到前言的《涅槃经》放回了原位，看到旁边排着的《七宗罪》和《圣经故事》。小林也许想到了也许不想承认，他明天应该会是个基督徒了。
03
睡神的假期
奇妙醒了过来，她在计算机课上猛地抬起头，正在鸡啄米的老师吓了一跳，眼镜落到了键盘上，一不小心切断了网络，打游戏的男生们发出阵阵哀嚎。奇妙直直地站起身来，走出了教室。
奇妙目不斜视，径直走出了校门，路过的老师都在看着她却没有阻止，仿佛她是地球上唯一能够自由行动的高中生。奇妙踩在双黄线的中间走着，没有一辆车碰的到她，也没有一辆车在注意到她的同时选择急刹，人们明白自己不会撞上她的，即便是车技再烂的新手都明白。奇妙走上了高速公路。
奇妙走到了春天的油菜花田里，她拍了拍水牛的屁股，水牛甩甩尾巴，把淤泥甩到奇妙的白裙子上。农家的妇人为了道歉，请奇妙吃了白米饭，抱怨着：自己前些天总是梦见自己死去的丈夫，这几天甚至觉也没睡着，虽然想让孩子在大城市好好打拼，但也希望能偶尔回来陪陪自己，自己年纪大了，已经开始忘事了。奇妙向妇人道谢，并拿走了妇人送来的玉米。
夏天的森林里满是虫豸，奇妙的身体却叮不出包。护林员告诉她，自己再也不担心夜里无法留意森林火灾了，他仿佛成为不用睡觉的超级人类，能够时刻盯牢瞭望塔周围的一切。负责人突然打来电话，怒斥护林员忘记了自己吩咐要按时递交报告的事情，护林员却告诉他早就上交了，也不知道是谁的记忆出现了问题。这时的奇妙挡住了一只妄图冲向瞭望塔的野猪，顺便用手指在野猪的后腿上一划，取走了一片叉烧肉，野猪没有外伤也不觉得疼痛，也许它会庆幸自己减肥成功。
奇妙听说落叶可以烘红薯，可是秋天的海边没有树叶。捕鱼的人不敢出海，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，据他所知，整个世界都失眠了，他们虽然精神抖擞但是极度疲惫，睡觉已经成为了最名贵的奢侈品。捕鱼人的妻子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出生地，却仍然幻想着能有朝一日总有一款经典款的“睡眠牌”手提包，捕鱼人却因为手提包不能装金枪鱼而非常质疑妻子的审美，双手张开准备撒网却忘记了怎么收网。奇妙得到了一棵裙带菜，当然捕鱼人还捞上来一只鞋子，和他前年丢的那只一模一样。
雪山上的温泉非常珍贵，这里山坡陡峭，鲜有人知。不能睡觉的人们总是在生产和刷新记录，没有空管野生动物和开采难度极好的山地温泉。银色皮毛的猴子们看着奇妙姣好的肉体，涨红了脸（也许是气温，谁知道呢。）。他们创新性地把苹果泡在温泉里，蘸着蜂蜜吃。他们也睡不了觉，妈妈们总是会忘了孩子有没有吃饭，孩子也会忘记自己有没有吃饭，苹果只是好吃，他们一个小时前才知道这样的做法，并将在一个小时后忘记，抓了一只母鸡来，让她在温泉里下蛋。奇妙临走之前顺走一颗。
奇妙沿着高速公路回到了城市，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了，人们集中在夜店和旅馆，当然现在这两者已经一体化经营了。垃圾遍地都是，被驯化的动物们忘了这件事，互相追逐撕咬争夺着包装纸袋。有一家拉面摊还开着，店主只煮了一碗面，奇妙加了玉米、叉烧、裙带菜和温泉蛋，在他面前吃干抹净，血液就从全身涌进胃里了，她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计算机教室，帮老师带上还在键盘上的眼镜，回到自己的座位在空白的word文档面前睡着了。
这时候教室的网络连上了。
END
（字数：3387）
作者介绍
作者：开到荼靡凤尾菊
坐标：苏州／扬州
职业：学生
自我介绍：心花怒放，却开到荼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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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：灿七
排版编辑：灿七
封面：Photo by Mohammad Asadi on Unsplas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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